▲摄影：一抹幽蓝

花影铺满小径，每一朵花都盼着被长风拾起，飞向溪边的彼岸，像啄食的鸟儿高飞，俯瞰山川秀丽。那岁月的藤攀爬一茬茬往事，落叶的足迹是季节的脚步，就像盈然扑落的音符，蒲公英从身边追逐，牵牛花点缀于衣襟，让人在记忆中流连。

那年五岁，陪奶奶来到溪边，只见奶奶手脚熟练，搓起衣服，加上捣衣的声响真动听，她站在临水的石头上，洒上洗衣粉，泡沫像棉花。这勤劳的身影，从小我就看在眼里，学在心里。我在岸边，折着牵牛花，一扔，让其在溪面飘荡，与洗衣粉的“泡沫山峰”相撞，一只只牵牛花小船，游向未知的彼岸。年少稚嫩的心总会相遇世间的美好，叶影摇曳，尘埃深处有繁花。

待奶奶洗完衣服，我帮忙提着一大篮子衣服，走得颤颤巍巍，能为奶奶分担，心里乐得像绽开的牵牛花。回到家中，趁奶奶晾衣服的工夫，我取出一块白色粉饼，这种硬邦邦的粉，弥漫着一股特有的牵牛花香，夏天涂在脖子和双臂上，防止长痱子。我往脸上涂，小脸均匀抹上，脸上像潮剧演员一样画上妆容。噫的一声，奶奶推门进来了，她找来矮板凳坐下。锵锵锵，我自己伴奏，解开蚊帐，床上颇像一个戏台，看我披上奶奶的长衬衫，英姿飒爽，将牵牛花围在腰间，扮演青衣的角色。奶奶笑得合不拢嘴，说道：“哟，大孙子，要唱戏啰！”奶奶像陀螺一样，忙了一个早上，但她乐得笑眯眯，愿奶奶看过半世的人生戏场，仍有一个情节能唤起心灵的柔软……

又过了一年，父母把我送进幼儿园，每周三下午，学校会发放面包，我把面包藏在书包里，回家骗奶奶道，学校发两个，我吃不下，所以就留一个给奶奶。心有绮愿，闲花落，叶临窗，每一个光阴的碎片里，都有一段难忘的剧情——只愿和奶奶分享最香的味道。

七岁，在一丛夕阳中寻觅着足痕，却于牵牛花的尾音里，惊醒许多遗忘的梦。那一次，我悄悄躲在幼儿园操场一角，有牵牛花遮掩，我打着算盘。当时耳畔特别吵，都是同学的讲话声，大概过了半个小时，声音渐渐低沉下来，好像天快要暗下来了，听到好几声呼喊：“还有没有学生？车子要开啰！”过了大半会，当我跑出来，发现面包车早已不在了，我急得脸红了，好在园长爷爷还在，他询问我的情况后，得知我想坐在面包车的前座，可以看风景，很多同学都喜欢争这个位置，后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，最后上车的同学，就可以如愿坐到那个宝座。

糟糕，我吓得瑟瑟发抖，豆大的眼泪滑落，本以为园长爷爷会严厉地批评我一顿，我紧张得一直捏着校服上的纽扣。爷爷并没有，反倒是亲切地抱着我说：“不哭了，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。”他给我递了面包，怕放学太久，我饿着了，此刻的心情如牵牛花开，一股暖意涌上心头。后来，园长爷爷开着摩托车送我回家，爷爷问我：“今天学会了什么呀？”我回答道：“会数一至十的数字了。”爷爷夸道：“真棒！”不过此刻，距离家里越来越近了，我的心又紧张了起来，轻轻咬着被风吹干的嘴唇，好想时光可以缓慢一些，真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。到了村口，奶奶踮起脚尖，翘首期盼，园长爷爷要开口了，我害怕他跟奶奶告状，今晚父亲会让我挨鸡毛掸子。

奶奶着急询问情况，很意外，园长爷爷不但没跟奶奶打小报告，而且还表扬了我，说是留几个乖的小孩在园里帮忙打扫卫生。此刻，心里蹦紧的弦终于放松了，这件事也提醒着我——以后做什么事情，都要三思而后行，学会用心情去把往事融化成牵牛花芬芳，乐观向上。

和奶奶走在村庄小道，夕阳下的牵牛花，有的还坚挺着，有的蔫了，有的绽开笑容。园长爷爷他的包容和体谅，呵护幼小的心灵，那些爱蕴敛成有温度的牵牛花种子，在未来某一时刻苏醒，去生长每一个崭新的明天。目光温暖了，只因得到园长爷爷的拥抱；心灵柔软了，感谢奶奶无微不至的陪伴。就算不解花语，不谙风绪，也能怡然心动，如水生涟漪，美轮美奂，却意蕴悠长，亦歌亦哭，盈笑盈泪，奔跑在风里，把心情飞舞成快乐的形状。

那天夜里，我用在幼儿园学会的数数本领，数着窗边的牵牛花，噫！今天又多开了一朵。梦里，皎洁月光下，我仿佛又穿上牵牛花裙裾。

作者

张海瑜

张海瑜，龙湖区优秀教师，广东专版《名校课堂》练习册命题编委，汕头市作家协会会员，汕头市诗歌协会会员。文学作品散见于长江诗歌、现代诗歌、青年作家、潮州日报、扬中日报、汕头日报、番禺日报、齐鲁文学，作品获各级奖励数十次，并入选10余种年度选本。多篇原创作品被设计成阅读题收录在《全品学练考》练习册。教学论文多次荣获全国性一等奖，文学作品获奖二十余次，曾获全国语文教师“四项全能奖”，因教学教研取得特大成就，受汕头市教学局表彰，年被汕头市龙湖区教育局评为“区优秀教师”。曾获“教研标兵”和“教坛新秀”等教学荣誉证书；文学作品曾获第一届“神州杯”中华诗词大赛优胜奖；“蝶恋花杯”国际华人文学三等奖；第六届中外散文邀请赛一等奖；第五届“中华情”全国散文联赛银奖。此作者为“大豫出书网”特约作者。

责任编辑：诗奴L、一抹幽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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