牵牛花与勤娘子牵牛花,属于童年;勤娘子,属于生命。——题记每年七夕前后,农村的房前屋后,牵牛花开成了花瀑,白粉互攀,红紫相映,挤挤挨挨,携手并肩,这个庞大的“小喇叭乐队”演奏着攻城掠地之后的凯旋曲。我的童年记忆中,牵牛花是常见的,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多,为什么?可能年轻人不知道,很多年龄大些的人也忘了,曾经贫穷饥饿的年代,大山都会被扒一层皮,茅草根也会成为美食。我小时候,打猪草是每个农村的小孩子必须具备的技能。不仅仅是猪草,还有家里养的牛、驴子、兔子等牲畜,吃的草也都是从山上打来的,因为每种动物的口味是不同的,所以我们得学会分辨猪爱吃蒲公英,兔子爱吃槐树叶,牛爱吃白茅草。而山上的千百种草里,牵牛花的嫩苗是猪、兔子、牛都爱吃的,所以,大多数牵牛花的秧苗从春天露出地面开始,就一茬茬地被我们采回了家成了牲畜的食物,难得剩下几棵漏网之鱼存活到晚夏花期——在那片赤贫的山野里,鲜艳的牵牛花不仅点亮很多人的眼睛,还点亮了一颗颗爱童心里的柔美。现在早没有人打猪草了,山野路边的牵牛花自由主义泛滥,一年年地旺盛起来,但它们与人无害,没人控制管理,开得越发放肆热烈。每每看见她们花团锦簇的模样,我的心里总会涌起难以名状的情愫。记得和一个朋友出游,我驻足于一片牵牛花的海洋中,叹息着,舍不得离开。他很不解:这些普通的花儿,到处都是,俗得很,有什么值得看的?我低声说:就是这么俗的花儿,曾经因为我们的困顿而失去了开放的机会!现在她们终于自由自在的开放了,我不应该好好欣赏她们的风姿吗?是啊,她们太普通了,不需要刻意的种植,不需要特别的养护,不需要特殊的肥料,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地方,墙角岩缝,有点儿土壤她就努力攀援着,凌空绽放。她平凡而大方:小孩子哭了,没关系,采一朵或者一把,直到小孩子破涕为笑,哪怕一转身的功夫就被小手扯得七零八落。若是哪个小女孩儿喜欢了,采两朵,闻闻嗅嗅,帖在脸上,笑靥如花,可她无枝无杆,想收到花瓶里都不可能,也只好随手扔在一边。牵牛花一点儿也不伤心矫情,第二天又是新一轮的热烈灿烂。所以,我把牵牛花看成是童年的花,只有她,才可以陪伴童年的天真任性,无心无计。我想起小时候姥姥曾经告诉过我,牵牛花还有一个名字,叫勤娘子。为什么?她很勤快吗?我问姥姥。姥姥笑着说,是啊,她很勤快,你看她每天天刚亮就开了,还不勤快吗?后来,姥姥又给我讲了一个关于勤娘子的故事。古时候,女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需要出门的活儿都要男人去做。可是,丈夫生病了,腹涨气喘,砍柴、种地谁去做呢?妻子就想出了一个办法: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她就抓紧去田里干活儿,等太阳出来了,大家都吃了饭出来干活了,她就偷偷跑回家,给丈夫做饭,做家务。一年下来,到了秋天,庄稼快丰收的时候,田边竟然开满了紫红色的喇叭花。收完了庄稼,她看到那些喇叭花结出了圆圆的果实,里面是饱满的黑色种子。她想起那美丽的花儿,采了一些种子,想种到院子里等明年开花给丈夫看。那时的丈夫面黄肌瘦,腹大如盆,医生说已经没救了。她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丈夫,想到也许丈夫等不到明年花开了。于是她就坐在丈夫身边,细细地给丈夫描述着花儿的美丽。听着妻子的描述,丈夫的眼睛充满了憧憬。“多想亲眼瞧瞧花开的样子啊!”他抚摸着妻子手里的种子,忽然下定决心说:“如果我看不见明年的花儿,那就让我把种子吃下,也许将来在我的坟边会开出花儿来呢!”还未等妻子阻拦,丈夫已经抓起一把种子吞下去了。妻子心里难受,也说不出什么,只是默默陪在丈夫身边。谁知第二天,丈夫腹痛难受,要厕所大便,竟然排出了很多虫子。排完身体轻松了很多。莫非是那黑色种子的作用?夫妻两个人激动起来,妻子也顾不得白天不白天了,连忙跑到地里,多采了一些种子回来,还用药碾子把种子碾碎给丈夫服下,说也奇怪,丈夫连着吃了几天,连续排出了腹中的虫子,身体竟然渐渐好了起来。妻子又到田边找来一些种子,种在房子四周。第二年秋天,房子周围开满了鲜艳的喇叭花。这件事情传了出去,大家看这种花不但美丽,还可以治病,家家户户都种了起来。花儿凌晨开放,日出而息,很像那位勤劳美丽的妻子,大家就给花儿起了个名字:勤娘子。大家都说,谁家有了这样的勤娘子,家里一定会幸福、平安、美满的。大约是听了这个故事的缘故,相比较“牵牛花”,我更喜欢“勤娘子”这个名字。记得我读高中时,我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,夏天天亮得早,我可以四五点钟醒来,开始温书背书,我从来没有觉得累或苦,大约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也有幸看到丛丛簇簇的“勤娘子”吧。那时有一个很要好的姐妹特别喜欢唱一首歌:苍天可老/海水可翻/爱到深处几多难/看我这一生/峰回路转/为谁辛苦为谁忙……她唱得投入忘我,还略带点儿沙哑忧伤。我悄悄告诉她:我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。她吃惊地看着我:你早恋了吗?你为谁?我向她神秘地眨着眼:为了勤娘子!我忘记是否告诉她勤娘子的故事了,但是确实在我一生的兜兜转转中,我的心里一直装着“勤娘子”,是花,也是人;是我,也是他;是困顿时的希望,也是绝望时的良药;是俗不可耐的温饱,也是高不可攀的神喻。据说,在日本,牵牛花还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“朝颜”,虽然雅致美好,却多少有些纤弱凄婉:容颜再美,不过一朝,倒有些“金风玉露”的味道。这大约是与日本“物哀”审美的情感惯性有关吧。我还是喜欢我们的“勤娘子”,努力而充满热忱希望,朴真而敢于磨砺美满。在老家,我收拾了一个小小的院落,也许将来的某一天,我会在那里安居,院子四周也会爬满“勤娘子”吧。那时候,你,会来吗?高欣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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