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中的味道

爸爸总是对妈妈说：别人都说游子离家总是怀念妈妈的味道，你连个拿手菜都没有，让孩子们如何想念？

后来我想：关于妈妈的味道，或者是家的味道，还真有许多特别的记忆。

小时候，妈妈工作忙，甚至有两年的时间她要去进修，我就一直跟奶奶在一起。有时候我不想吃饭，奶奶就吩咐我：去摘点牵牛子来。牵牛子是牵牛花的种子，牵牛花攀援在菜园的篱笆上，每天清晨开出天蓝色的喇叭状花朵，太阳一出来，喇叭合起来，不知什么时候花落了，就结出种子来。圆圆的壳包裹着四粒黑色的种子，轻轻一捻，壳就碎了，种子落在手里。奶奶把它们焙干，然后放在蒜臼里捣碎，拌在鸡蛋里煎好给我吃，煎好的鸡蛋依旧金黄，只是多了些微苦的植物气息。牵牛子不是每个季节都有，没有牵牛子的季节，奶奶就用黄蜡给我煎鸡蛋，黄蜡就是蜂蜡，过滤蜂蜜时所得，放在碗里，凝固了就成了碗的形状。需要用的时候就在锅里化开，然后倒入鸡蛋，鸡蛋好了，有一种淡淡的蜂蜜香味，只是吃了之后，嘴里像粘了一层蜡。不知道这些土方的依据是什么，吃了就慢慢好了。

晴天的时候，我会去钓鱼。找一根绣花细针，在火上烧红，然后弯成勾作为鱼钩，在河里抓虫子或蚯蚓做鱼饵，我太没耐心，钓上来几条就不想再钓，因为太少，油炸做汤都不合适，奶奶就把它们择干净，撒上盐，用南瓜叶子包着，埋在灶间的草木灰里，不久就熟了。下过雨，上河盘红薯地里的石堆上，蜗牛不知道从哪就爬出来了，我就捡蜗牛去，捡了用同样的方法烧熟来吃，蜗牛的肉劲道些，鱼肉更鲜嫩些。偶尔捅了马蜂窝，用针把蜂蛹挑出来，奶奶用小铜勺炒好给我吃，肉酥香嫩，虽然肉不多，可是奶奶说这叫：土地爷吃蚂蚱，大小是个腥荤。山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吃食，客人来了就给吃荷包蛋，一碗打四个鸡蛋，放上白糖，吃了喝汤。又顶饥又解渴。这算是很好的待客之道了，我在家不怎么吃，但是到外婆家就可以吃了，因为到了外婆家我就算客人了。每次一到外婆家，外婆总是先拿出来核桃柿饼让吃，我们吃着，外婆就要起身去煮荷包蛋，大家赶紧拉着外婆，一再声明，刚吃过早饭没多久，实在吃不下鸡蛋。外婆坐下跟我们说话，趁我们不注意，她又悄悄走进厨房，一会端出荷包蛋来，一碗六个，拌着蜂蜜，我就对着碗发愁，我实在是不饿。我吃着荷包蛋，姥姥说：我去割韭菜，咱们中午吃饺子。然后就拿着镰刀出门了。姥姥包的饺子是天下独一份，因为她把自己平时不舍得吃的好东西全都炒了剁碎做馅，馅咸香，包含了外婆的深情，独一无二。饺子每人一大碗还要冒出个尖，没煮的饺子撒上玉米面给我们装着带回家。姥姥的爱是毫无保留的，她爱你就想把最好的都给你。妈妈做饭很家常，没有爸爸花样多。所以他们俩约定好，平时都是妈妈做，正月初二到十五的中午，家里来客人了就是爸爸做。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亲戚们都会很羡慕地对妈妈说：你真享福，都不用做饭。妈妈撇撇嘴，爸爸在一旁乐。暑假过半，妈妈问我几号走，我说15号，妈妈说走那么早干嘛，又没有其他事情。我说那就20号走，妈妈说：22号再走。我问为什么。妈妈说：因为22号是阴历20，是个好日子。我知道她只不过是想让我多留两天罢了。然后她就计划好，今天炖鸡明天炸鱼。天天吃好的，妈妈说：“你去学校千万不要再吃零食，要瘦下来。”我说：“那你还给我吃这么多。”妈妈说：“去学校再减。”说完一勺饭扣到我碗里。“就剩这么多了，咱俩均均，别浪费。”

外出以来，我偶尔也做饭。大家来吃，纷纷说有家常的味道。原来我记忆里的味道都是大多数人家的味道。原来全天下的妈妈的味道大致是类似的。那估计是爱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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