灌河文苑打碗花
在它所有的名字中,我最喜欢“打碗花”这个学名,因为有诗意,因为沾着烟火的味道。在我的家乡,打碗花不叫打碗花,叫葍秧子,名字土气,也不讨人喜欢。村里人到地里除草,总是毫不客气把它和拉拉藤、狗尾巴草、七角菜等一起清理掉,堆放在路边,任由着变质腐烂。 打碗花是一年生的藤蔓野花,外形酷似牵牛花,只是比牵牛花小,花也没有牵牛花肥硕好看,又喜欢紧紧缠着植物的杆茎,影响庄稼的生长,不招人欢迎也在情理之中。但打碗花自己不知道,春天一来,它就从冬眠中醒来,不管不顾疯疯地生长、蔓延、缠绕,一路长一路开着喇叭似的花,哇啦哇啦吹起生命的号角。叶茎被割除了,根子又开始发芽,开始第二次生命旅程。所有野生的物种都有这样的韧劲,不然,它们早就在地球上消失了。 打碗花爱热闹,不但在田野里长,村里人精心侍弄的园子里,它也喜欢,它就是想和人走得近。我家的菜园里,总有它的身影,杂夹在青苗里,瓜藤下,不动声色的蔓延着,被发现了,会连根拔除,只得退缩到墙根篱笆下。夏天的傍晚,一家人围着在小桌旁吃饭、聊天,打碗花趴在笆墙上,抬着头,静心静气听人说话。四月,雨水多,浇了苗,也浇了打碗花,打碗花像得到奖赏似的,绿油油地伸着藤蔓,攀着篱笆、青禾、墙角,只要是好搭手的地方,它都不放过,“痴痴”往上长,举着粉红色的小喇叭,在风中招摇着,一点也不胆怯。 打碗花名如其花,沾着碗边的,一定能养活生命。春天,没有开花时,猪最爱吃,根甜叶嫩,每次到地里割猪菜,打碗花是首选,棵大,好割,不戳手,半天功夫,就能割满满一草篓。背回家,切碎,加稻糠、小麦麸,用水拌拌,倒进猪食桶,猪摇着尾巴吃得欢。何止是猪吃,饿急时,人也吃,张贤亮《习惯死亡》中写到在那饥荒年代,吃遍了野花野草,这里应该就有打碗花吧。小时候,青黄不接时,我也吃过打碗花,吃的是它的根茎。打碗花的根茎长得深,白白的,用铁锹挖,一根一根理好,水洗净,切成段,与玉米面搅拌,放点葱花油盐,摊玉米饼,吃起来很是香甜。人在饥饿的时候,吃什么都是香的,天天山珍海味的慈禧太后,八国联军打到北京,逃难到山西,饥肠辘辘,手下找了一个窝窝头来吃,都觉得香得不得了。 打碗花还有一个更土的名字,叫狗儿蔓,大凡带“狗”字的东西,都贱得不值一钱,村里人给难养活的孩子起名字,都往贱里起,狗儿、狗蛋地叫,泼皮,好养,不娇气。打碗花被人叫作狗儿蔓,大概也有这层意思,但名贱命韧,承得起岁月,经得住风霜,年前的《诗经》里,打碗花就在广阔的田野里“葍葍苗”的盛开了,一直开到现在,即使屡遭践踏、刈割、铲除,也不肯低头认输。 有时候,我们每个人,也像这打碗花一样,虽然微不足道,但只要坚持,坚强,有韧性,也一定有自己生长的一片天地。 |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qianniuzia.com/qnzpz/1274.html
- 上一篇文章: 56种经典紫砂壶型的前世今生你见过几种
- 下一篇文章: 养牛过程中牛口蹄疫疫苗过敏反应的救治